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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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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宇飞低了头。

    这是半年前, 不, 是自从得知那个爆炸性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盼着、并且知道一定会出现的场景……

    季萱,和顾辰。

    只要他们再见面,一切, 都会拨云见日。阴霾真的太久了,分手的两个人应该形同陌路,可一个一直在躲, 而另一个,一直在等。

    顾辰越不出现,白宇飞就越笃定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只要再见到季萱, 这个他曾用一切来爱着的女孩,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回到她身边,包括他自己。而季萱,她应该是最果断的, 这一次却是她在等,等了这么久,如果在以前,顾辰早就心疼死了,谁又能说……现在不是?

    一切正如预料,目光接触到的那一刻,他们周围的人, 世界, 都消失了。本来就该在一起, 无谓的分离,毫无意义,安静让白宇飞忽然难过,轻声说,“他昨晚一夜没睡,跟我在酒吧坐了一夜,季萱……”

    “谢谢你,宇飞。”

    白宇飞没再说下去,金色的夕阳下,女孩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声音很轻,却莫名有力量。白宇飞回头看了看顾辰,点了下头,走了。

    ……

    远远站着,几十米的距离,足够她看清楚是他,也足够她决定是不是转身离去……

    并没有站太久,可是顾辰的腿已经僵了,她出现在台阶上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像突然干裂的陶土,锯齿一样的裂纹那么尖利,手紧紧攥成拳,他险些扭头就走。

    离开,其实是最容易的,这么久,他从未后悔过,可就这一眼,怀疑就像隐藏的一条蛇,慢慢地爬上来,攫紧他的理智……

    宇飞走了,看她抬步走过来,顾辰轻轻屏了口气,想礼貌地迎过去,可她走得很快,像以前见到他奔过来,他不敢动,怕迎过去就会忍不住一把抱住她。这又是多少次梦里的情形……

    终于面对面。

    白色的手帕扎在发上,工装裤,宽T恤,大头靴,她像在草原上挤奶的小牧民,又像个粗糙的小工头。他最喜欢她这个样子,回到工作室,不穿裙子,彪悍、杂乱,精致之极。小脸虽然有点发白,可是气色很好,似乎……胖了点,本来就牛奶般光滑的肌肤显得珠圆玉润,夕阳里亮亮的光泽。

    听宇飞说见她时憔悴、难过,他心疼得彻夜难眠,谁知她这么美,超过了曾经的任何时候,更比梦里真实,却不知为什么,也更让他心碎……

    屏住的呼吸不敢放开,怕那熟悉的味道击溃最后一点坚持。面对这双直直看过来的眼睛,无声之中,几乎将他刺透,他不能对视只能勉强一笑打破安静,“在帮先生做事?”

    “你终于肯出现了。”她的声音略微有点抖,却生硬得一点客套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外婆身体不太好,我们一直在岛上。其实……”

    “我的画呢?”

    这一句果然刺激到她,她突然打断他。顾辰不得不顿了一下,“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她闻言轻轻一挑眉,冰冷的小脸勾起一丝笑,“真是累着你了。”

    她佯做的惊讶几乎是在扇他的脸,她再也不可能相信他了,意料之中的事承受起来却比想象中艰难得多,春日的夕阳里寒意冷透了心,他已经挺不起脊梁,只能努力不低下头。

    “没有画,你来做什么?”

    “我听宇飞说你下周的飞机离开凌海。”

    “所以呢?”

    “你不要画了?”

    “这跟我在哪里有关系么?”

    一句呛过去,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皱了眉。

    心底忽然一股酸楚涌上来,毫无防备,痛得她抖。想狠狠地说:我已经等了你整整五个月!!在凌海,凌海的冬天!你知不知道我煤气中毒差点死去,你知不知道我死去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你,醒来却还是离不开凌海!!可是……他瘦了,瘦了好多……眉头一皱,她的心就沉了下去,无边无尽……咬了咬牙,“大若在,你联系他就好。”

    说完,季萱扭头就走,忽然身后跟来一句,“除了你,我不会把画交给任何人。”

    季萱一怔,站住了脚步。

    几秒的安静,他又开口,“两个月后,六月八号,还给你。”

    季萱没有回头,“寄过来吧。地址你知道。”

    “不行。你必须亲自来。”

    一夜未眠,几十个小时的亢奋,他的声音早就沙哑,哑得让这一口回绝听起来那么僵硬、苦涩。胸口像堵着厚厚的湿棉,她不能同时消化他的声音和他的意思,站了一会儿才转回身。

    他走过来,看着她,眉头那么紧,曾经的温柔都被绞死在里面,却依然遮不住他的目光烧在她心底,季萱轻轻吸了口气,“为什么要这样?”

    “你必须来,否则,没有所谓你的画。”

    “你说什么??”

    “否则,”又一次,他一字一句,“没有所谓你的画!”

    苍白的脸庞,红丝的眼睛,完全陌生又坚定,这么残忍!眼底的泪早已冷去,一切早就不复存在,可绝望却可以一次比一次更深,心在发抖,她不得不咬了牙:“你终于还是说出来,那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拿回我的画,不管什么代价!”

    “哼,”他苦笑一声,“你能怎样?抢我,还是告我?”

    “哪个,是不应该的??”

    “好,那我先问你:我拿走你多少幅画?什么主题,什么名字,什么日期,有签名、有清单么?”

    他突然的质问,季萱狠狠一愣。多少幅、什么日期……

    曾经一路走,一路的日子,她只管画,其他的所有都是他:画架是他背,画布是他钉,颜料是他调,笔是他洗……

    信手涂画,她的日子曾经肆意到没有白天黑夜的更迭,她都可以没有名字,哪里还需要签名?突然梦中醒来,她就画,梦里梦外,没有界限。只有他不变,披衣服,煮牛奶,完全没有睡意地听她胡说八道,然后,日出会把整个画布染成另一盘奇妙的颜色,还有他,温柔的脸……

    “你要抢什么,要告的,又是什么?这世界上没人知道那是你的画,我也不会让任何人证明。即便,我们重新画。”

    即便,我们重新画……

    她的一切,都曾经有他,她也在他笔下。他可以捕捉到她的一个眼神,一丝笑容,画过上千张她的素描,为她打过无数的底,可以调出她构想中的颜色,甚至,复制出她的每一个小毛病。如果真的重新画,他会比她更像当初的她,更细腻,更完美……

    曾经爱的天堂,终于,变成了放逐的孤岛……

    “六月八号。你记清楚,现在,你可以离开凌海,到时候必须回来。否则,你再也不会看到那些画。我也再不会见你!”

    话,说完了。愤怒、屈辱、痛,泪水从她眼底涌起,紧紧抿着唇,没有血色的唇。他一动不动,看着。

    这么近,熟悉的味道,默契的磁场,完全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心跳,细微到肌肤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更痛……

    终于,他抬起头,阳光已经斜在远处的湖边,刺眼,只觉得眼底一阵酸痛,不能再站下去,他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没有任何防备,如果她的泪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于是转身,大步离开。

    眼看着他走远,她突然叫,“顾辰!”

    心狠狠地一颤,他站住,却没有回头,只听完了那句话,“你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顾辰……”

    也许,心碎的声音就是被叶子撕碎的阳光,即便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是同样的亮度,落下来,成千,成百,无数倍……

    季萱僵在原地,目光无谓地看着,看他走到教学楼前的SUV,上车,开动。忽然,身后蹿出一只拉布拉多,一路叫着,奔向那辆车。车上人似乎根本没听到,开上大路直奔校门而去。

    狗狗不停地追、叫,直到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又转了两个圈这才悻悻地转回头,不知怎么,又突然撒了欢儿地往回跑。

    眼看着那只大狗摇着尾巴直冲她来,季萱忽然一激灵,“毛豆……毛豆!!”

    狗狗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地叫着扑了过来,前爪扬起几乎要与她一样高。

    季萱握着它的爪子蹲下/身,狗狗在她膝头呜呜咽咽地蹭着……

    毛豆……一年多前,在一家宠物店避雨,她守着一窝小奶狗,不肯走,直到他不得不同意带一只回家。

    那天,雨一直没停,他把夹克脱下来,搂着她,她抱着刚满月的小狗。一路跑,一路笑,雨太大,三个都淋透了,回到家打开外套,胸前钻出湿漉漉的小脑袋,一双黑黑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她笑,“好丑,像颗小秃豆子!”

    他也笑,“谁说的,明明有毛。”

    “哈哈,那是颗毛豆儿!”

    低头,黑黑的大眼睛正看着她,汪汪地叫两声又不停地舔着她的手,季萱笑了,把它搂进怀里,脸轻轻地贴着它毛绒绒的大身子,好温暖……

    泪,终于掉了下来,夕阳里,拥抱的影子,忽然大雨滂沱……

    ……

    新加坡。

    下午三点到达后,四点CNE两位总裁就准时出现在了海普亚太总部,在简短的见面会谈后,由亚太区CEO陪同他们参观了总部,以及部分设备展示。

    六点,老海普亲自设家宴款待两位年轻的现实客户。夫人亲自安排了十分地道的法国菜,不光精致,非常可口。

    家宴上没有涉及任何商务话题,闲聊中才知道原来老海普同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常春藤大学。相隔三十年的校友,老人的同学已经是他们的系主任,这便多了很多年轻时的轶事,三个人不时大笑,相谈甚欢。

    回酒店的路上,张星野向岳绍辉感叹,如果不是梁大公子的引见与关系,今天绝不会有家宴的待遇。岳绍辉瞥了他一眼:Now you know. (现在你知道了。)

    张星野笑笑,没吭声。

    回到酒店已经八点,两个人订了相连的两个房间,方便一起工作。缺失了一天,无论是CNE还是CNC都在高速运转,会议桌上两个人扯开衬衣,打开电脑,衣冠不整地立刻开始工作。

    忽然手机响,张星野正在回复一封重要的邮件,皱着眉,没理会,铃声还在继续,他不耐地瞥一眼,忽然一怔,赶紧拿起来,“喂!萱?”

    没有回答,可听筒已经听到她近近的气息,他等一下,声音更温柔道,“萱?”

    “你……你今晚过来么?”

    嗯?张星野笑了,“我在新加坡呢。”

    “哦。”

    电话挂了。一如既往的干脆、简短,张星野拿着手机,蹙了下眉。

    重新工作,手指放在键盘上无谓地敲了两下,张星野突然起身,拿了电话走回自己房间,拨回去。

    电话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接起来,“喂,”

    “萱,怎么了?有事么?”

    “哦,”她笑笑,“没事。我忘了你出差了,对不起。”

    张星野笑了,“想我啦?"

    “……嗯。”

    “周六就回去了,啊?”

    “嗯。”

    电话又挂了,可这一次,张星野的眉头非但没展开,反而拧得更紧。

    看他慢慢走回来,没有坐下,却站在桌边地盯着已经挂掉的手机,岳绍辉问,“有事么?”

    “是萱。”

    “怎么?第一次打电话?”

    “嗯,”眉头依旧,张星野都没觉察到兄弟在调侃他,“她说,忘了我出差了。”

    岳绍辉笑了,“拙劣的借口!想你了啊。”

    张星野一怔,“不对!出事了!”

    “嗯?”

    “Tony!下一班回程班机是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岳绍辉并未明白却立刻看表,“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张星野迅速把电脑收进包中,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去,“路上我再给你电话!”

    人像旋风一样消失,直到门啪地一声关上,岳绍辉还没反应过来,WHAT THE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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