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我们的诚信与危机(财经郎眼06) > 第9章 美国金融改革与中国金融监管(下)(2)

第9章 美国金融改革与中国金融监管(下)(2)

作者:郎咸平 王牧笛 王今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ca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郎咸平:对。所以我们国企老总变成怎样?变成一群可恶的人,人人厌恶的人。为什么?因为他只想赚钱,他就想,我当国企老总,辛苦这么一辈子,才赚那么少的钱,太不公平了。那我请问,美国上市公司的哪一个不是国企老总?他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上市公司,都是大众持股、公司所聘的职业经理人。我请问你,人家为什么要做好?当然你可以说,他薪水多。我跟你讲,你说的不对,为什么?他要做好是因为他有信托责任。比如说通用电气的杰克·韦尔奇,他干了20年,把通用电气从一家电器公司变成世界数一数二的顶级公司,他退休的时候也不过就拿一两亿美金,这些钱和我们国企老总MBO赚的钱根本不能比的,差太多了。那他为什么能做好?就是因为信托责任,他就认为做好是应该的。那我们保荐人有吗?你做内幕交易的时候有想到你对国家、对民族、对我们股东,或者说对你的客户有信托责任吗?我想,大家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王牧笛:他们现在做了一个模式,叫保荐人代持,就是这些保荐人找自己的亲戚朋友或者是其他关系的人去代持股份。

    郎咸平:所以我跟你讲,就上面讲的中信、国信被抓的这些人,都算是比较傻的,这些人还算是比较单纯的。真正可怕的是什么?是像中信、国信这些公司里存在的问题其实比我们知道的严重千百倍,但是我们却根本都不知道,这才叫真正的可怕。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监管单位也不知道如何监管它们,手段不会,目的也搞不清楚。到最后谁吃亏呢?当然是我们中小股民。这完全违反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提倡的藏富于民的理念。你晓得这个有多严重吗?政府出面打击内幕交易的目的是什么?那不是为了打击而打击,而是为了一个长远的立国目标——藏富于民,你想想看,这个问题有多严重。美国老百姓对于美国政府的这种执法力度是非常支持的,奥巴马所碰到的困境是什么?是来自于华尔街的压力,是来自于利益集团的压力,但老百姓是非常欢迎的,因为老百姓确实看不懂,确实需要政府来协助,因此到最后还是会通过的,因为这已经成为一个非常重大的民生问题了。

    王牧笛:所以我们讨论这种激励机制就跟我们讨论新加坡的高薪养廉一样,我们只看中了人家高薪养廉,却没看中新加坡背后还有鞭刑的存在呢。

    郎咸平:就是。

    王牧笛:人家法治传统极强。

    郎咸平:对。在新加坡你拿那个油墨喷喷别人车子,就要被抓起来打六鞭,那么粗的藤条,那玩意儿很痛的。王牧笛:昨天我还跟朋友聊天说这个鞭刑,它是那种软的鞭子,打完以后内伤很严重,而不是说只有皮外伤,内伤很长时间都好不了。

    郎咸平:其实我们应该引进鞭刑,对于股票市场的内幕交易,你就别罚他钱了,以后抓到的话呢,证券公司总经理打三鞭,你看怎么样?

    王牧笛:切肤之痛。

    郎咸平:对,切肤之痛,让我们老百姓在旁边围观,叫他脱裤子打三鞭。就是说你先接受这样的处罚,然后我们再实行高薪养廉。你问问这些人愿不愿意,我跟你说,他们肯定不愿意。

    禹国刚:我告诉你,高薪养廉在我们这儿行不通,想想看,我搞一个内幕交易就能赚上千万,甚至上亿,你那个高薪养廉能高到什么程度?太小意思了,我根本看不上的。

    郎咸平: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王牧笛:说到信托责任,它背后要有一个对法的尊重的精神,或者说白了,就是对于签订的合同的一种尊重。

    郎咸平:这个信托责任本身是要寄托于一个人的良心。可是你要晓得,在美国也好,在欧洲也好,信托责任为什么这么重要?是因为它背后有强大的法律震慑力,让你不敢不有信托责任。美国设立这个金融机构的目的是什么?你看,赋予了它无限的权力,除了不能给人判刑之外什么都可以做,目的就是让你不敢不有信托责任,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王牧笛:当年发现新大陆的“五月花”上,可能有流氓、有地痞、有无赖,但这些人签订了一个协议,到了新大陆上大家就都要遵守这个协议。也就是说,从美国立国之初就有了一个法治的传统,他们都尊重他们签的这个协议。

    郎咸平:我们不太了解有这个东西,我们只知道有股票市场,可以赚一笔钱,但是从来就没有想到信托责任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股票市场的目的是藏富于民。美国1934年的《金融交易法》的所有目的就是每个人都承担信托责任,做什么呢?替国家藏富于民,替老百姓创造更多的财富,这就是美国建立股票市场的终极目的。但这个我们是不懂的。现在PE的内幕交易是证券市场腐败的一种新形态,还有刚才聊到的ST,ST重组是一个标准意义的中国概念,是一个怪胎。我们在别的地方没有看到过这种ST重组,现在这个重组里面的腐败也是很严重的。我们说ST创造了多少新的财富,这些财富又归谁了?又是归于少数人了,理解我的意思吧。所以说我们的股票市场完全违反了其成立的目的,只是图利少数人,就是那些有权力的,或者有内幕交易的人。最后的结果就是造成社会贫富的严重分化,中小股民基本上是亏的。撇开股票市场,看看我们的现实社会,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呢?是不是都是有权力的一些人赚了钱,而老百姓越来越贫穷?所以你看,中国的股票市场和中国的现实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也需要一个华丽的转身

    监管机构的独立性和责任感,而并不是所谓的监管架构,对一国的金融稳定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国的监管者能够独立地、负责任地做出决策,就会增加金融中介和投资者的信心。

    王牧笛:这个要请教禹总,当年这个ST,还有PT都是怎么来的?

    禹国刚:这个我告诉你,就是说一个公司上市以后发生了亏损,按道理应该让它除牌退市的,但是你知道的,中国的事儿是很复杂的。

    王牧笛:这儿我插一句话,就是当年为了使国企脱困,好多国企其实是不符合上市标准的,也都上了市。你说,上了市之后,你筹了资了,有了钱了,是不是该退市了?它还退不了。

    禹国刚:可能就一个PT水仙是最早退市的。ST是英文缩写,其意思就是应该特别处理,特别处理以后就得坚决叫它退市,没什么可讲的,你不能危害中小股民,当然大股东也要保护。但是大股东一般具有一定的自行保护能力,我们中小股民可没有。

    郎咸平:有人问我说,大股东要不要保护?我说,当然不要保护,因为他们有自我保护能力,要保护的是中小股民。

    禹国刚:对,他就像是一个成人,能够当公民了。但是中小投资者就像小孩子,小孩子是要特别保护的,对不对?那么当时这些国企就没有退市,也没有除牌,而是等待一下。好,于是后面就发生了重组,其实重组也没关系,问题是你真重组了吗?不是。这里边的名堂太多了,五花八门,随便一弄,然后搞所谓的借壳上市,钻我们现行法律的空子。其实无论是在美国,还是我们的中国香港,你重组以后是要重新上市审核的。但是我们这边重组,然后借着这个壳上市的话,就不再审核了。这个不是我老禹的发明,我也只是个执行者。当时是怎么回事呢?就是叫它先停在那儿,叫它重组去,但是上市也有一定标准的,但是你可以透过借壳上市。用郎教授的话,这个壳很值钱。

    郎咸平:对。

    禹国刚:就用那个壳,里面再装一些东西,于是,就在这个重组当中,内幕交易之类的腐败就发生了。打个比方,比方说这是一个ST,大家都在盯着,这个ST怎么弄?这个ST说,我找新大洲来重组,然后就开始重组,在重组中,可能也塞进了一部分黄金、白银,但是也可能塞进的大部分都是马粪,然后外面用金纸一包,看起来这是很大个的金蛋。

    王牧笛:大家都扑上去了。

    郎咸平:那当初在做决策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提议?

    王牧笛:没有想到这些事后的风险吗?

    郎咸平:你当然都是知道的。但是当时你作为一个官员是怎么处理的呢?

    禹国刚:我是要审查它。咱说一句良心话,中国的证券市场在开发的初期还是比较好的。我老禹这一辈子感到比较自信的一点,就是当时实现“四个现代化”于一身的也就是深圳证券交易所这一家了,比方说交易的电脑化,交收的无纸化,就是电子记账,通讯的卫星化,运作无大堂化,就是深圳证券交易所没那个大堂,不要穿红马甲的。不管是硬件的建设,还是软件的建设上,我都是很重视的。

    郎咸平:那当时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

    禹国刚:这个问题就不由我来处理了。刚才不说了吗,权力被拿走了。有文件把我的权拿走了,我还能处理吗?没办法的。所以郎教授你刚才说,你老禹也退休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还这么慷慨激昂?

    郎咸平:就是,你比王牧笛还要慷慨激昂。

    禹国刚:我比他慷慨激昂得多。一想起这些内幕交易,一想起这些重组,我就一个字,恨。道理很简单,就是我们不能坑害我们的中小投资者,应该出自这个愿望,对不对?像我们今天说的,美国在系统地搞金融改革,光文件就写了一千多页。那我们的证券市场怎么办?

    郎咸平: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我害怕经过我们这些学者的鼓吹之后,过两天我们也搞一个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又是个正部级单位,又多了一大堆官员,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事都没做。

    王牧笛:金融监管对于整个金融,还有实体经济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一份研究报告就直言,说监管机构的独立性和责任感,而并不是所谓的监管架构,对一国的金融稳定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国的监管者能够独立地、负责任地做出决策,就会增加金融中介和投资者的信心。

    郎咸平:它的意思就是信托责任,它这么讲是因为他们心里面都是这么想问题的,但我们不是。王牧笛:这样才能发挥金融对于实体经济的促进作用。而在中国现在这两个脱节得非常厉害。

    郎咸平:我们脱节的东西多了,哪止这两个。

    王牧笛:所以我们今天聊美国的金融改革,聊中国的金融监管,其实等于是在不同的时空有一个融合。我们感慨的是美国的金融监管法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我们这边的内幕交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它们最终能殊途同归,达到一个点的融合,就是把中小投资者的利益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郎咸平:当然,我也得说一句比较客观的话,就是美国现在的这种以中小股民利益为前提的状况也是从1934年才开始的,在那之前也跟我们差不多。

    王牧笛:所以我们也需要一次大的转折,实现一个华丽的转身才行。

    郎咸平:对。

    禹国刚: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年时间。从硬件方面说,它完成了西方国家长达几十年甚至一两百年走过的路程,甚至可以说,在一些硬件上还比它领先的。但是在软件上,就是法律、监管,我们差得很远很远。

    郎咸平:还有信托责任。

    禹国刚:这个信托责任,郎教授在很多场合、很多次地强调过,我也非常赞成。就以我们的证券监管体系为例,我们的证监会不但有它自身的各个部门,还在几个地方设有证券的监管局,就这点,我敢说比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完善得多。但是怎么样去监管?信托责任明确不明确?如果明确,那能不能够履行这个信托责任?这是中国股民,特别是中小投资者最关注的一个问题。希望我们的法律法规不断完善,希望我们监管者的信托责任能够明确,能够执行,能够保护我们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使我们证券市场健康地向前发展。当然,我们这个市场是一个新兴的市场,充满了机会和希望。

    郎咸平:你后面的话讲得有点像官员了,说明你这个本质还是没变。

    禹国刚: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一点,我们的证券市场就关了算了,这么坑害人,老百姓又赚不到钱,对不对?

    郎咸平:那要先把这个上市公司都拿去分解了,把钱分给老百姓之后才能关,不能随便关的,对不对?

    禹国刚:我们的小平同志1992年1月在深圳视察的时候讲过这么几句话:证券、股市,这些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没有风险,是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东西,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看对了,搞一两年。对了,放开;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关,可以快关,也可以慢关,也可以留个尾巴。但是我们不希望把它关掉,因为来之不易。

    郎咸平:对。

    禹国刚:美国不是在搞金融改革吗?我们希望能借助这个也来一次中国证券市场的法制、体制各方面的改革。

    郎咸平:但是一定要学习别人的灵魂。

    禹国刚:没错,而不是学习别人的表面。灵魂就是这个信托责任。